264 264：情炽于方寸 (第1/2页)
松音端着漆盘入内, 萧琰闻到醇香悠久的红茶，还有另一壶里的乳香，咦了一声，“无量观还有牛乳？”
松音闻言默然, 想到上回上银生煎茶时，这位吁口气说“还好，无量观不是一年都用清茶”, 现在又惊讶牛乳，这又不是荤食，不对，无量观又不是禁荤食, 这位是对无量观有什么误解？
沈清猗失笑说她：“这里是道观, 不是律宗寺庙，道门讲清心寡欲是修持清静心，不是灭人欲。再者, 观里还有修行的少年, 禽蛋肉乳，这些都是长身体要用的。你当这里真是青菜豆腐观了？”说到这又笑了。
萧琰嘻嘻应道：“是，是。”又正经的, “所以荤素搭配才合适。”
松音默然退出，心道这位萧先生对道师的膳食是有多执着。
沈清猗轻笑说道：“小心观里的膳师冲出来跟你论道。”端起茶盏撩她一眼, “喝茶还堵不住你的嘴。”
萧琰噗哧一笑, 端盏道：“好好, 我喝茶。”喝了一口赞好, 又喝一口，再喝一口，然后就提壶加了牛乳，将白瓷盏添满，又加了三匙炼糖，沈清猗眉微抽，“腻得你。”萧琰笑嘻嘻的，“不腻。”端盏喝了两口，抬眼热切推介，“姊姊我也给你加吧！”
“不用。”沈清猗拒绝。
萧琰喝完这盏乳茶，就绕过榻几坐到沈清猗身边，捻捻昵昵，磨缠她，“姊姊我给你加牛乳吧……好吧。”沈清猗被她暖热的气息搅得心口微乱，又被她净琉璃般黑亮的眼眸看得意乱，昏昏然就应了，甜香乳滑的茶一入口就暗叹一声，她总归是拒绝不了她，垂着的眸子却温柔。萧琰眼睛扑闪扑闪的，“姊姊，阿娘说了，吃甜食容易长肉。”沈清猗无语看她，那是长赘肉。
萧琰伸手摸她的肩、腰，郑重其辞说道：“姊姊你应该多用牛乳。”
沈清猗眉毛挑了挑，眸子瞟她胸口，唇边似笑非笑的，“阿琰多用也没见起效用。”
“……”萧琰抬手扶额，“姊姊，这个跟喝牛乳有什么关系？长肉也不长这里呀。难道以形补形？”
她说着噗哧，哈哈哈笑倒，又抬眼瞅着沈清猗胸口，目测尺寸。沈清猗抬手掩她眼上，嗔道：“非礼勿视。”萧琰咯笑一眨眼，柔长浓密的睫毛就从她掌心刷过。沈清猗手心一痒，跟着心里一酥，手指一颤，收了手，偏过眼睨她。
萧琰诚实说道：“姊姊这里没瘦，不用补。”
沈清猗嗔恼，抬手拍她脑门上，“你眼睛都往哪里看了？”她身上各处的尺寸她是不是都目测量过。
“姊姊，我是看你清减了。”萧琰眼珠往上看，脸上嘻嘻的笑，上次在家中见到沈清猗清减许多，萧琰没忍住将她的肩腰背胸等部位都掌量目测过了。
沈清猗脸一热，抬手揪她耳朵，神色薄恼，“以后不许乱看乱摸。”
萧琰低着脑袋咯吱笑，抬眼觑见沈清猗横眉薄嗔唇角却有笑意的样子，便想起少年时和姊姊的相处玩闹，胸口顿时一热，顽童心又起，扑上去挠她痒。沈清猗不怕痒，却禁不得她这番亲热，心口扑扑扑跳，只想抱着这人狠狠咬几口，让她不晓事的撩自己！
沈清猗遏制住心口的涌动，垂下眼皮暗叹，攥住她手腕低沉道：“别乱动。”又微抬眼轻笑，“再动咬你一口。”
萧琰一呆，睁圆眼，忽然哈哈哈笑，又笑得倒在榻上，“姊姊，你，哈哈哈……”
在她心中，沈清猗素来是严师又是长姊，清冷淡然，为人矜重，就算待她温柔、亲密时，言语也持有分寸，没有这般说……要咬她一口……哈哈……的话。
萧琰笑得滚了一下，趴在榻上，伸手抱了沈清猗腰，咯吱笑道：“姊姊，你比以前，咯……”在沈清猗垂下眼皮看她又带了几分柔娇的神色中，她不由说道，“比以前可爱了些。”说完呆了下，连忙哎哟一声滚开，唯恐沈清猗敲她，尔后又哈哈笑，扭头见沈清猗没横眉恼她，只是微挑了眉，萧琰又滚过去抱住沈清猗腰，伏她侧腰上吭哧笑，“姊姊。”
——可爱这个词跟姊姊真是风马牛不相及呀。
沈清猗抬手，似嗔似笑的轻敲一下她的头，垂下眼皮看她，眸中有温柔，又有几分轻叹。
阿琰……
她在萧琰的心中，是清冷持重的姊姊，也是授她课业博学严格的老师，萧琰对她心怀敬爱，温柔体贴，亲密关怀，心中都带着敬，还有因敬爱而生的畏。要让萧琰对她生出情爱，就得跨去严师和姊姊的距离，少一些敬爱，多一些可爱。
沈清猗手一落，轻揪她耳垂，声音亲昵又带威胁，“在你眼中我就不能可爱了？”
萧琰吭哧笑，想应是又不敢，须臾抬头，见姊姊看着自己似嗔非嗔的，眸中清波潋滟，清绝容颜似蕴霞光，竟是从前未见过的风致，不由眼一呆，心口一顿，霎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满眼赞叹道：“姊姊你真好看！”想说比以前还好看，一想这话不对，以前也很好看，更正道，“比以前更更好看了。”
沈清猗想笑，抬了下眉，半认真半调笑的，“有多好看？好看到阿琰都心动了？”
萧琰噗哧笑，“没心动。是心停了。”说着哈哈哈笑，又觉得四哥真没眼力，这么好看的姊姊都没喜欢上，嗯不对，这不是好不好看的事儿，是性情不合。
唉，也不知姊姊中意的那人是什么性子？和姊姊性情相合吗？可别都是清冷淡然的，一天到晚能说几句话呀。萧琰想到就愁眉了，觉得姊姊还是喜欢一具温柔体贴又开朗风趣的比较好，否则，和姊姊同样清淡寡欲的，这日子岂不过得清风明月一般？——看着有意境，实则没味道呀。阿娘说，燕侣相鸣，琴瑟相合，佳偶岁月，是要过得有欢有笑、有声有色，不能脉脉含情无语中。
沈清猗见她一会笑一会又唉声愁眉又若有所思的，抬手轻抚她头发，低嗔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萧琰眼珠转了转，坐起身，认真道：“我在想，姊姊以后，嗯，我是说以后，要喜欢一个，对你温柔体贴的，关心细致的，还要热忱的，喜欢说话的。”心想，等明年姊姊和四哥正式和离了，她一定要亲眼见见姊姊中意的人是什么样，可千万别是清风明月的仙人啊！……嗯如果是，那也得是裴驸马那种的，予你生命烂漫。
沈清猗轻声一笑，看着她眸光柔柔的，素手从她发上落下来，轻执了萧琰的手，说道：“好。”
“……哎？啊！”萧琰没想到姊姊郑重应答自己，一下蹦起来，在榻上疾走几步，转身，“哎”一声，又顿住，抬手拍一下额，又笑起来，眉毛飞起，“这样好，这样好。”嗯，现在还不能问姊姊喜欢的是谁，但有这答复，她也安心了，至少安心一半，那人肯定是对姊姊极好的，姊姊回答时才这般温柔。
又有些孩子式的嫉妒，以前姊姊只待她一人温柔，以后，会对另一人也这般温柔了，唉，姊姊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咦，这话也不对，以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呀，萧琰唉一声，总之，自家亲姊要被不知从哪飞来的一只野鹤叼走了。萧琰一脸郁郁。
“亲姊！”萧琰扑上去。
沈清猗一掌拍开她。
谁是你亲姊。
……
萧琰端茶殷勤的喂沈清猗，觉得要好好待亲姊，加重自己在亲姊心中的分量，省得全被野鹤叼走了。
沈清猗闲适的享受她的侍候，只不许叫她“亲姊”，心里只盼萧琰有一天叫她“卿卿”，想到她在耳边这般昵昵叫自己，沈清猗心口就有些烫。
萧琰见她脸有些红，放下茶盏关心道：“姊姊你热了么？”
静室里烧着炭鼎，沈清猗鹤氅已经脱了，只穿着月白道袍，萧琰抬手给她松了松襟口，手指触了触颈项下的肌肤，“嗯，没出汗。”
沈清猗挡了她手指，“不热，只是坐久了，有些闷。”看了眼茶壶，“还有茶么？”萧琰提了下道，“没了。姊姊还要么？”
沈清猗摆手，带了萧琰去净房，两人漱口净手，出来时沈清猗说道：“阿琰送我一品花观赏，我送阿琰一品树如何。”
“一品树？”萧琰好奇，又玩笑道，“好呀，姊姊上次没有送我一品树，这是藏着呢。”
沈清猗回眸笑，“上次送了你九品树，你还嫌不足？”
……九品树？
萧琰哈哈乐了，上次沈清猗带她去看了无量观的秋景，一片红黄斑斓绚丽色彩的乌桕林，果真是一林的“九”树。
这次沈清猗带她去看的，是无量后观一株四百多年的茶梅树，粗大的树干上枝叶高低簇簇，花也开得高低簇簇，伸展张扬开去，如火如炽，熊熊如焰，似要燃烧至灰烬方可休止。
萧琰震撼，看着这树、这花，不能言语。
只觉得这树这花，像炽情，又如剑出，一往无前。
她眼睛都瞪圆了，吃惊道：“这、这是茶梅树？”
——茶梅有这么高？花有这么大？开得有这么……极情？
萧琰不由用了“极情”这个词。
沈清猗微微仰目，看着树说道：“一百多年前，道真子道君蹈红尘，至长安无量观，在这株茶梅树下悟道，当时满树尚是花苞，一剑出，万花绽。之后，这株茶梅树就长成这样了，越来越高大，花也越来越艳炽，极情如火。”
她回眸看着萧琰，唇边噙着笑意，眼眸似深，“我送阿琰这一树花，可当得一品？”
萧琰看着树，眸子熠熠，“原来这是道真子前辈悟道时的树啊！难怪了，花开炽如极情。姊姊，这树何止一品，是极品，极情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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