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238:疑虑 (第1/2页)
陛下怎么就突然要禅位了呢?
之前没有半点风声呀!
一些大臣脸色剧变, 有的是不愿圣人退位,有的是不愿太子继位。
不论殿中群臣心思如何,禅位诏书一宣,内禅就定了。
没有人可以反对, 因为皇太子继位名正言顺,合法合理——除非有充分理由废皇太子位;而皇帝决定在晏驾前内禅,更是皇帝的权力, 从律法上程序上,任何人包括宰相都没有反对的权力。
百官之首、中书令裴昶已经叩首,“臣接旨!圣躬万福!”声音沉稳,又带着一分悲伤。
跟着是崔希真、魏重润, “臣接旨!圣躬万福!”
接着是门下左卿邵崇廉等三位副相——即使郑执中和张夷直心中不愿, 此时也不得不叩首应和,“臣接旨!圣躬万福!”
跟着是诸枢密阁大学士、枢密都参谋司长贰官、左右羽林军大将军齐拜呼道:“臣接旨!圣躬万福!”
其他高阶武将也反应过来,枢密阁就是军部的风向标, 而羽林军护卫皇宫, 羽林大将军一向是皇帝心腹,这阵势还用说吗,武职官员都砰声叩下去接旨, 声若洪钟,又带着悲痛沉重, “臣接旨!圣躬万福!”
文官们无论清醒还是懵然的此时也都伏拜下去, “臣接旨!圣躬万福!”
心中不情愿的官员也被大势裹挟成为应和的一部分。
和圣人情意深的大臣跟着泪意就涌上来, 一些大臣抬袖抹眼泪, 对圣人奏不舍之言,惹得一殿大臣都泣泪,尤其武臣这边,好几位枢密大学士和大将军都嚎啕起来,连呼:“陛下!陛下!”“陛下何忍与臣等分离!”“祈望陛下圣安!”……闹轰轰的一团。
圣人眼圈也红了,却笑骂那几个老家伙,“嚎什么嚎,朕还没蹬腿呢!”拿起巾子拭了下眼泪,抚膝叹道,“卿等情意,朕心感之。多年君臣相得,何忍分离?奈何天命有归,不由人意。为国之大计,太子提前即位,才是众臣工和天下苍生之福。”众臣听着又泣泪,伏拜说圣躬万福。
圣人抬了抬手,值殿将军喝一声“静——!”殿中才安静下来。
圣人目光看向嘉国公主,吩咐道:“司天监先行退殿,立即卜测内禅吉日,午时之前,具本奏入。”
“臣遵旨。告退。”
司天监和右少监分别在华山和终南山的观星台驻守,赶不及临时上朝,司天监上朝的主官只有左少监嘉国公主,应声行礼后退身出殿。
圣人又扫视众臣,说道:“按朝廷内禅礼制,礼部、太常寺、光禄寺各司其职,加紧筹备,不得延误。即日起,京都全城戒严,皇城宫城各门道戒严,出入严格检验令符,左千牛卫驻守太极殿,羽林军驻守圜丘,十里之内戒严,擅闯者立毙。中书令、侍中、尚书令居总协调,事必周全、迅速、妥当,不得出任何纰漏!”说到最后,神色和声音都极威严冷峻。
众臣肃然垂目。
被点到的大臣都行礼应声,“臣遵旨。”
……
巳时朝散后,圣人又留下羽林军和诸卫将军,吩咐叮嘱戒严事宜。至巳正,御驾才离殿,入到东暖阁,圣人才坐下,嘉国公主就到了。
“参见陛下。圣躬万安。”
无论何时,嘉国公主都是端庄严肃的,这会伏拜说到“圣躬万安”时,声音却有些哽,眼圈也有些红。
“起来罢。”圣人看着女儿笑道,“别提前伤心了,你阿父还活着呢,金豆子留着,以后再掉。”这话说得嘉国公主眼圈更红了,圣人赶紧转移话题,说正事,“吉日卜得如何?”
嘉国公主端颜禀道:“明日起连三日都是吉日,后两日均宜祭祀;八月十四、十五、十六也是三连吉日,但十六日可能阴晦有雨;再往下的连续吉日是九月十七、十八……”
说完将奏章呈上,这是昨晚看过圣人手令后她立即卜算出来的,并与司天监和右少监通了气——“可能有雨”的可能性很小,但圣人既然要尽快,这个“可能”就能说大两分。
按仪制新帝即位的次日必须祭天、祭庙社,行了祭天之礼才是正式登基,登基后则要祭太庙和社稷坛,这两日只要有下雨的可能,都不能选择。
“这真是天意呀。”圣人感叹道,果断做了选择,“那就定在本月初七内禅,初八祭天,初九祭太庙、社稷坛。”在奏章上御笔朱批盖印,立即下达政事堂执行。
政事堂诏令一出,日子就定了。
礼部、太常寺、光禄寺一片哀嚎,啊啊明天就要内禅!……好在有故例可循,简宗皇帝就是内禅给昭宗,一应典仪礼制都是齐全的,只是时间太紧迫,忙得一干人脚后跟打后脑勺,很多人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估计今晚上不能睡觉的还有很多人。
……
巳时宣政殿散朝后,齐王就通过党羽得到了圣人内禅的消息,当即又惊又怒,气血上涌,连道三声,“好!好!好!”声音凄烈又悲怒决绝。
“齐王,请息怒。”报信官员道,“为今之计,还请早做打算。”
齐王犹在悲怒中,冷笑,“都要内禅了,本王还能有什么打算。”
报信官员看了齐王世子一眼,李景略微微点头,报信大臣便不再多言,只道:“齐王,我不能久待,先离去了。有决定请即刻告知。”说完行礼告辞,仍由后角门悄然离去。
齐王世子一直送他到后角门,叮嘱守门亲信几句,才又坐肩舆回到父亲书房。
齐王负手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满腔悲愤翻滚。
……李四还活着,但按那边的笃定,情况必然不好,这个活着距离死也就只差一分,圣人却下决断禅位给太子,这是半分都没考虑他呀!
……即使李四死了,他的父皇也会选择他那个病怏怏的大哥!
他又算什么?他又是什么?
李景略安静的坐着,等待父王疾行步伐缓了下来,才叫了一声,“父亲。”又叫进侍女换热茶。
齐王坐在书案后用了一盏茶,眼底有暗潮在涌动,却眼沉沉的没有说话,神色愈发冷峻。
李景略一脸沉静说道:“圣人此时内禅,恐怕有蹊跷。李四遇难,圣人应该收到消息了,为何还要内禅?难道让太子继位,传位给广平?”
他说的是李毓祯之弟,广平郡王李毓祥。
齐王眼神如冰,“黄毛小儿他也配!”
唯李毓祯是他的争位对手,其他人都不放在齐王眼内。
李景略清楚父亲的骄傲自负,说道:“所以,圣人决定禅位才令人起疑。李广平如今才十二岁,以太子的身体,即使内禅登基后,也不可能常年持政,圣人或许还能撑一两年,但御驾仙去后,以广平的年龄,即使立为太子也无法监国,军国大政可就要全掌在大臣手中了,世家必然趁虚而入,秉持朝纲,甚至向军机渗透,就算十年后李广平成长起来,要收回这些权力,谈何容易?”
他顿了一下,说道:“更何况,以李广平表现出来的资质,虽然聪颖胜过常人,但还称不上出类拔萃,以后能不能驾驭这些奸狡多智的世家朝臣,现在难说得紧。”
以圣人的圣聪远虑,不会考虑不到这些。
齐王冷然,“此时内禅,的确可疑。”
李景略垂眸一会,说道:“除非,内禅,和李四有关。”
齐王瞳孔一缩。
李景略抬眼看父亲,“孩儿在想,以圣人一贯的睿思深远,行事不可能无算,内禅之事,着实疑点甚大。不弄清圣人的目的,孩儿总是不安。”
齐王回思昨日去肃王别居的谈话,将肃王说的李毓祯的状况一字一句的反复掂掇,将诸般情绪皆压下去,声音沉哑说道:“你皇祖父虑事向来深远,不会急痛之下智乱,内禅别有用意,这点你说的没错;是否和李四相关,事关你我父子,这点必须弄清楚。”
“是。”李景略听父亲这么说,便知道父亲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理智。
齐王声音转冷,“圣人决定内禅,选定的日子不会太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他冷峻的脸上浮起一道嘲讽,“最着急的,不是我们。”
前一个“我们”,和后一个“我们”,不是同样的意思。
李景略点头,他们和郑王肃王那边,未必就是“我们”,只能说是同盟。他沉着说道:“父亲说的是。再说,”他顿了下,“若李四真的死了,太子上位,对我们,未必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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