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231:心的感应,星的映照 (第1/2页)
八月五日,上午, 巳正一刻。
剑阁, 剑湖。
萧琰已经在巨岩前思索了四天四夜,时而挥刀, 时而迷惘, 时而沉思。
石径上, 一只提篮照例放着一壶清水,一只白水煮鹅蛋。送提篮的人每天轻轻的来, 又轻轻的去。萧琰沉浸在刀意中,浑然无觉。她累了就调息, 渴了就喝水,鹅蛋却没有碰过。她脑海里心里以致整个身体都充满着那些线条,根本感觉不到饥饿, 就连喝水都是为了舒缓疲惫, 而不是渴的需要。
这四天,她每天都有领悟,然后顶着刀意的威势,能够向前踏出一步。
但是,她距离岩石还是有一丈的距离。
再想往前踏出, 就会感到沉如大山般的压力, 以及千万道刀锋刺进自己身体的剧痛感。
这四天,她的刀终于能击出“无”!
但那“念”字的一撇, 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 刀势强行下落, 就感到真气堵塞经脉要爆裂的感觉。
这是今天第十四次失败了。
……
她站在那沉默了一会,精神的极度疲惫让她眉间有些疲倦,收刀回鞘,走到提篮边倒了一杯清水喝下,然后身子一仰躺在石径上,看着树林上方的天空。天空已不复之前的晴朗,有些阴,还飘浮着几团乌云,看来要下雨了。
她看了一会,胸口有种郁闷不宁的感觉。
这种感觉影响了对刀意的领悟。
后面几次失败都是缘于此。
萧琰才决意停下休息。
或许真是……太累了。
她闭上眼睛调息。
眉毛不知觉的紧蹙。
脸上忽然流露出极为错愕的神色。
她的神识才入紫府,就发现虚府星空中,东方疑似青龙的星宿闪亮的那两颗大星,忽然黯淡了下去。
她心口遽然一缩,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目光里有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最近东方气运极差,不宜往东去?
萧琰直觉不是这样。
她摸着遽然一悸的心脏,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莫名的不安。
她知道,修行者的境界越高,尤其进入宗师境后,和天道法则交相感应,对于和自身因果相关的人和事,能有着感应。
那她这种心悸不安,感应的是什么?
东边的事?
还是东边的人?
萧琰蹙眉不明所以,不由抬手按着心口,她闭上眼睛,细细去感应——不是去紫府的神识世界感应,而是用心去感受。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发生事情,应该是心的感应更直接。心,心脏,既是血肉,也是感情。
她的神识进入心脏内,细微的体察,心脏中的血液泵动着,舒张紧缩跳动,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方才那道心悸不是来自血肉,而是心与之连的魂。魂之所牵,感情之系。心魂之系,是与自己有感情牵系的人,但不是直接的血脉。
萧琰松口气,那就不是阿娘!
阿娘在长安,是目前她的最东边。东边的人或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阿娘。
然后是次东方,贺州在剑阁的北面偏东,于她目前而言也算东方——萧琰在不知道“东方”的定义下,只能以自己为坐标这么推测——也不会是父亲和四哥。这也是她的直系血统。
那么非直系血统的感情相系?
最东面的长安,有圣人外祖父,不,不会是圣人。圣人是大唐皇帝,是大唐气运之所钟,圣人真有事,天象都会有反应。何况圣人在皇宫,有先天宗师护卫,也不可能出事。
那贺州这边,是安平母亲和祖母,应该也不是她们出事,国公府内很安全,祖母静居在松鹤院内不会出去,安平母亲就算出去应酬,也有洞真境宗师暗里护卫,不会有事,何况也没有人针对安平母亲呀。
萧琰心里又松口气。
其他的非直系血统,又和她有感情牵系的人,这有些多。
姊姊?
萧琰首先想到沈清猗,沈清猗当然跟她没血缘,但感情牵系和因果却是极深的。
萧琰想到上封信,心里计算着日子,姊姊现在应该是离开广州了,在返回神农域的路上?她心里顿了一下,有道潇子道君在,姊姊应该无事,何况有谁会刺杀姊姊呢?她跟人无怨无仇的,就算有一项提案引起了两位世家执政相公的反对,还间接将他们架到了火堆上,但也不至于仇恨姊姊到要杀人吧?世家不至于这点心胸都没有,何况这是同时得罪道门、萧氏和沈氏了,不至于这么不智。
萧琰心里又松了口气。
然后想到李毓祯,她心脏遽然一缩。
猛地睁眼。
李毓祯?
——上封信就是六天前那封,她说在长江视察水道。
现在是到了哪里?是不是在剑阁的东边?
萧琰心口咚咚跳起来。
是了,她不是自己的直接血亲,但也是间接血亲,更重要的,她是自己的同伴!又是宗师,和自己有着大道上的交相感应,所以在与天地交相感应的紫府里,会有她的星辰,映照在自己的虚府中。
是了,东方青龙,青龙,龙也是天子的象征,她是未来的天子,是了,是了!
萧琰心口咚咚咚急跳着,似乎是在应和她的猜测,有了一种类似虚空的空荡应兆。
——李毓祯!
萧琰猛地站起来!
如果说出事,最容易出事的就是李毓祯!齐王那边会不会再派宗师高手刺杀她?还有那个天下之局,既然是局,就有对弈双方,对立的那一方会不会派宗师刺杀她?
萧琰这么想的时候,已经飞奔出了树林,踏上剑湖边的小舟,解下缆绳就如箭射向对岸。
她站在舟头,望着上方天空中的几团阴云,长长吸几口气,不要急,要冷静,不能先乱了。要冷静跟大师伯说。越冷静,才能让人相信。慌乱的话,说出来也会打个折扣。
她默诵着《太上玉清经》,舟还未至岸,就腾空而起跃到郁金香花海中,正要瞬移出去,身形就滞住了。
大师伯是住哪里?
……
四天前,她到了剑湖岛上拜见阁主大师伯后,就去了林中修习母亲留下的刀意,真不知道剑阁阁主是住哪里。
得找个弟子问问。
虽然想到在剑阁内随意外放神识不礼貌,但萧琰此时顾不得,心道之后向大师伯道歉领罚,便放出神识同时向三面呈扇状般搜索出去。
……怎么这边人很少?
或许是剑阁弟子都喜欢练剑不喜欢看花,所以不到这片花海来?或者是自己这几日在剑湖岛上修习刀意,大师伯吩咐了不许人过来打扰?总之她出来时就知道剑湖中只有她一人。
她放出去的神识忽然在西面几十丈外的山石后遇到了屏障,被温和的弹了回来。她一喜,立即向那边瞬移去,转过山石便见到从前面路上正走过来一个熟人——带她们入剑阁的那位桑丘师姊。
她心中大喜,远远叫了一声,“桑丘师姊!”足下星步一踏身形连续两闪,就越过几十丈到了她面前。
“无念师妹。”桑丘南友好的笑,先赞了句,“《斗转星移》修习得不错。”接着惊讶道,“怎么从剑湖出来了?有事?噢,我正好要去剑湖找你。”说着将手中的扁平匣子递过去,“这是早上剑痴来宗门挑战前,阁主吩咐我带给你的。阁主说,千山已经闭关了,宗门内就我和你比较熟。秦师姊掌管刑堂太严峻了,让她给你送东西别把你吓着。”桑丘南说着哈哈笑起来,有那么一个师尊,她的性子也极爽朗。
剑痴?挑战?还有,学长闭关了?萧琰心里惊诧,此时却顾不得询问,接过匣子便说道:“谢谢桑丘师姊。——我从剑湖出来,是有急事要见大师伯,不知道大师伯住哪里?”
桑丘南哎呀一声,面露遗憾说道:“如果是急事,无念师妹恐怕这两日都见不着阁主了。因为早上剑痴挑战师尊,双方激战了三刻钟,剑痴重伤,但师尊在剑道上也有重大领悟,却有一个关窍卡住了,若能越过去很可能剑道再进一阶。所以就在半时辰前,阁主召集所有先天宗师在剑思崖论剑闭关了。”
“闭关?”萧琰心中一咯噔,跟着问,“能出来吗?”
“不能!”桑丘严肃摇头。
她解释说道:这是剑阁先天宗师的传统,哪位先天有了重大的领悟,都会聚集所有先天宗师在剑思崖的崖洞里论剑闭关,为了不受打扰,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先天宗师在元神出离时的安全,崖洞有防御阵法保护,并且万斤巨闸落下,隔绝内外。
“当然,还是留了一线通知渠道,但除非涉及宗门安危的事件,否则不能轻启这个通知渠道。”
桑丘南见萧琰惊怔又陡然沉重的神情,又诚恳的解释说道:“因为不知道里面先天宗师们的情形如何,如果正处在紧要关头,却贸然惊动了他们的元神,这个后果,剑阁不能承担。”
萧琰沉默了。
她感应到李毓祯有事,但这是她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是李毓祯,是不是真的有事,她不能确定的说是。
而不能确定的事,却要让剑阁开启这个紧急的通知渠道?就算她是剑尊的弟子,脸也没有这么大,让剑阁为一个不确定的事情破例。
不止是会打断澹台三师叔进阶——先天进阶有多难,萧琰只是想一想就知道,打断人进阶的契机,那是如同杀人父母之仇呀——就算三师叔不介意,但也如桑丘师姊说的,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万一真的惊扰了先天的元神呢?万一另外的先天师叔们也得了领悟的契机呢?或者在做危险的尝试呢?剑阁宗师都是些疯子,萧琰早就有听闻,真的不敢保证闭关的先天师伯叔们是在平和的做讨论。
再者,她想得现实一点,就算李毓祯出事,对于剑阁来说,这算是“涉及宗门安危的事件”吗?
萧琰思忖后叹息,对于已经屹立一千四百多年的剑阁来说,就算大唐皇帝出事,可能也只是一次波涛吧?波浪过后,剑阁依然会屹立。相比秦国公主的安危,当然是闭关中元神交汇的剑阁阁主和先天长老们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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