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170:故人,情人 (第1/2页)
在承和院萧琮的书房谧斋中, 萧琰曾听四哥论过太子和齐王,说:论德,齐王不及太子;在中庭书堂听沈清猗上课讲史,间中杂以时政, 提及太子和齐王,说:论为君,太子不及齐王。
萧琰觉得,为君者, 当正。心不正,驭下再有手段, 也不会让人真心敬重。她对太子更有好感, 如今听阿娘和李毓祯这番对话,便觉太子果然重德,对未曾谋面的太子舅舅又增加了一分好感。
说话间, 已经酉时二三刻了。
萧琰看了眼窗外天色,又看了眼符纹漏钟, 说道:“阿娘, 我们该去安福门了。”她和母亲约了今晚去安福门观灯。
侍人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出行。李翊浵笑问侄女,“阿祯一起去么?”
李毓祯眸子有些幽深, 道:“陆谐出事前曾在朱雀门、安福门观灯, 三司这几日都会有人在那边探查——今晚去安福门,会遇上很多眼线。姑母若不担心, 悦之与我同行, 处于眼目下, 风口浪尖,我倒是无妨的。”说到这里,她侧眸笑看萧琰。
萧琰眼睛斜她,“你昨晚踏歌时,怎的就不怕我风口浪尖了?”
李毓祯脸一冷,“我不与你踏歌,你还要与慕容优勾搭?”
萧琰瞪她,“什么勾搭?只是踏歌,踏歌。”
李毓祯哼一声,斜着眉,冷着脸,一脸“我信你才怪”。
萧琰担心“殃及池鱼”,认真解释,“我真没勾搭她。”
李毓祯哼她一声,她可没以为萧琰真对慕容优有意了,但姿态要做,就让萧琰以为她是嫉妒,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她昨晚与萧琰亲密踏歌,一是强势的宣告,萧琰是她的人;其二,也是有意将萧琰置于风口浪尖。
她对萧琰道:“你跟我走近了,可能会有人暗杀你,你怕么?”
萧琰只怕她纠缠感情,其他不惧,理所当然的,“咱们是同伴。”有危险当然一起当。
李毓祯笑起来,“如此,我便陪你去安福门。”
萧琰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出讌息室时,她回过味来,她本是不乐意李毓祯同去的,怎的就成了她不怕被置于风口浪尖,所以李毓祯就陪她了?——李昭华真个狡猾!萧琰气恼的瞪了她一眼。
李毓祯回她一个无辜纯良的眼神,萧琰只觉心塞。
今晚是正月十六,上元灯会的第三晚,长安仍然是灯火璀璨,热闹无比。过了皇城朱雀横街,折北进入西皇城的西直横街,便见人流更多,到了安福门广场,举目望去,灯火下尽是人头,数不清有多少人。
一行人已经下马,李翊浵仍然坐步辇,萧琰和李毓祯步行在辇侧。
萧琰很认真的尽同伴之责,因为存了心要引人注目,今晚出行就没有戴面具,和李毓祯并肩而行,直如一对明珠璧人,所经之处,无不惹人频频顾目。若非侍卫簇拥,气势冷厉,目光威慑逼人,怕要引得人围观拥挤,难于前行了。
暗杀当然不可能在今晚发生。但萧琰进入广场,就察觉有隐晦的视线扫过来。她的神识敏锐,目光跟着扫视过去,那些视线与她一触即分。却有一道目光与她正正对视,带着审视的意味。
那是一个身穿墨绿色圆领缺胯袍、腰佩横刀的青年,年约二十五六,体貌俊伟,目锐如刀,泛着寒气。
他拱手向李毓祯遥遥行了一礼,抬步似想过来,却被李毓祯凉薄的目光止住。
他眼神一黯,转而凌厉看了萧琰一眼,目中寒气更甚,萧琰觉得仿佛一道寒厉刀光刮过脸颊。
见那青年隐入人群中离去,她侧了头,低声问:“此人是谁?”
李毓祯凉淡声音道:“安南都护、醴陵县侯薛惠明的嫡次子薛沉,现任刑部缉事司右司郎中。”
薛惠明之前是安东大都护,因李毓祯在安东都护府践习遇刺而受牵连,迁调安南都护府,由从二品的安东大都护迁任正三品的安南都护,一个是上都护府,一个是中都护府,而安南所辖治域远不及安东,当然也不及安东重要,从安东到安南自然是降职了。
萧琰心忖,薛惠明是齐王系,被李毓祯借着遇刺而发落其职。薛沉既然是薛惠明之子,那应该也是非太子系的。便传音问道:【刑部缉事司是齐王的势力?】
李毓祯回道:【缉事司两位郎中,左司郎中纪光,寒门进士出身,是父亲拔擢的人。】
意即:只有薛沉所属的右司是齐王派系。
萧琰心忖,不到三十就是从五品上的刑部司郎中,这个薛沉绝对是年轻有为了——比起可以靠军功上升的武官,文官要升到从五品起头的中级官员,那是挺难的,大多数都是四十以上的年纪,尤其是掌实权的职官。
萧琰回想薛沉临去时看她的那一眼,寒森中又似有恨意,敏锐觉得那是嫉恨:以薛沉的出身,乙姓世家河东薛氏家主的嫡子,若没有婚娶,年轻英俊,又有才能,是有可能成为后君人选的——世宗的后君就是乙姓世家的嫡长子——没准薛沉也有入宫的心思。
虽然河东薛氏是亲齐王的派系,但薛沉如果成为李毓祯的后宫君卿人选,薛氏改换门庭也不是不可能。李毓祯已经被册封秦国公主,就意味着圣人不会废太子改立齐王,薛氏效忠未来皇帝,当然比跟着齐王一条道走到黑有利。
萧琰忖思着,便问李毓祯:【那个薛沉,是不是对你有意?】
李毓祯低笑一声,语带促狭道:“你感情上不是挺迟钝的?难得精明一回呀。”
萧琰哼一声,“他那目光太明显了。”恨不得用刀子戳了她。她若还觉察不出来,那就真是迟钝了。
李毓祯眉毛轻挑,嗤一声道:“此人野心甚大,岂会甘于后宫?”
若入后宫,便只能任文学之类的清闲官职,或理学之类的学问官,做出色了同样名耀青史,但做学问必须得沉下心来,专注于学问,有权力野心的男人,哪个能沉下心甘于学问?
但凡有权力欲.望的男人都不会甘于后宫,薛沉就是这样的人。但这个男人,又确实倾慕于她,做出这等嫉妒姿态,一是出于男人得不到也不愿他人得到的嫉妒心理,更多的却是做样子——给薛氏看,也是给她看。
李毓祯心中冷嗤,薛氏若真要投诚,不必动脑筋在她的“后宫”上。她的后宫位分,可不是拿来给世家作承诺的。
她用了高宗的话,“强大的帝王,不需要以后宫来平衡前朝。广纳后宫,唯有二因:子嗣,好色。子嗣在于精,不在于多;若论美色,”她很凉薄的道,“某人还差了许多。”
萧琰想起薛沉那张英俊的脸庞,蜂腰猿背、宽肩窄臀的好身材,说他“论美色,还差了许多”,真是委屈了人家,不由噗笑一声,公正的道:“薛郎中还是有色的。”
李毓祯笑吟吟的,眸中情柔,“我只好你的色。”
“……”怎么又扯她身上了?
萧琰无语,“你就不能多正经一会么?”
李毓祯诚恳道:“你看我的眼神,真的很正经。”
“……”萧琰转过头去与母亲说话,和李毓祯说话就是添堵的。
李翊浵心里忍笑,一边乘舆徐行,一边和女儿说沿路的斗娱之戏。遇到有趣的就停下来,观看一阵再走。一路上,都有或明或暗的视线。萧琰从容的走在李毓祯旁边,无论周围是痴迷的目光,还是窥视的目光,都没有让她有半分不自在。若是遇上带着审视意味又带着几分放肆的目光,她就毫不客气的回眼过去,目光凛冽如刀锋,逼得人败退移开,她才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让一些人暗中咬牙。
因为安福门观灯的有趣和刺激,在这里观灯的官宦和贵家也很多,有识得秦国公主的,便远远的拱手或低首行礼,在这位殿下薄凉冷淡的目光下,没有人敢上前套近乎,只是胸口像揣了十七八只兔子上下蹦着——
那位坐在步辇中戴着面具,只一个无尽风致的侧影就让人心神摇曳的贵妇人是谁??那位五官生得精美绝伦,身材秀拔,气质清澈,和秦国公主貌似亲近的年轻郎君又是谁??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萧琰只觉周遭视线越来越灼热,有未婚女郎惊艳痴迷的目光,恨不得粘连过来;有好几位俊美郎君的火热目光——萧琰绷着脸,咱们性别不同,别看了;还有一种滚烫的视线,仿佛弹指射来的灯火,想将她漂亮的脸蛋烧出个洞——萧琰断定:这绝对是嫉恨。
她乜斜李毓祯,哼道:“打明日起,我就家喻户晓了。”还会多出好多个莫名其妙的“情敌”——尽管她不这么认为,但奈何在那些人眼中就是这么看她。
萧琰有些忧郁道:“你能不能提前说一下,京中到底有哪些郎君,嗯还有女郎,倾慕于你?让我有个心理准备,省得不知觉中被人阴了。”
若暗杀暗袭是来自于被当成“情敌”,她会觉得很郁闷。
这会不知道有多少人咒她“去死去死!”——她心里哀叹,李毓祯的桃花肯定不少,如崔七、薛沉,肯定只是其中之二。
李毓祯眸波流转的朝着她一笑,明华昭昭的容颜愈发夺目,明绚胜过火树银花,萧琰只觉容光逼人,想掩目,急得道:“你别这么笑。”再这么笑嫉恨她的人更多了!
李毓祯笑得愈发嫣然,眸色旖旎带着勾魂,说:“我回去给你列个单子。”
萧琰心里呻.吟:还单子,这得多少人啊!顿觉眼前一暗,只觉万千灯树的灿烂都没那么好看了,不由仰目叹一声,“你还是赶紧定亲吧。”
“好。”李毓祯答应得爽快,“你跟我定。”
萧琰:“……”扭过头去和母亲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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