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159:请你明心 (第1/2页)
心脏怦怦跳动, 激越又热烈。
萧琰掌心如被火炙般,猛地抽回来。
她“哎!”一声,怔怔看着李毓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觉得她眼里的炽烈似岩浆一般, 要将自己淹没、融化。便觉得自己的心口和掌心一样,也被火给炙了,灼痛、灼痛的,却又生出更强烈的难过, 让她心口似被撑着一般。
“昭华……”
她梗住了。
我不是要你剜心!我怎么会去剜你的心?我是要你明白你的心。你现在的心不对,缠在感情上了, 看不到天空了。李昭华, 你现在就需要明心!
萧琰心里又气,难过又无力。
看着同伴一心一意跳坑还要拉自己下去,这种心情怎么解?
她忽然无比怀念起燕鸣河谷初见的李毓祯, 带着些痛惜又气恼的道:“你就该像横马山河谷时那样,薄凉若冰, 幽森若渊, 坚锐如锋,还有杀气凌人。”
李毓祯噗笑, 眼眸宛转, 炽烈声音忽地如冰薄凉,却又似缠上了水藻, 丝丝缕缕的柔缠, “原来悦之喜欢我这样啊。”说着唇突然落在萧琰的唇上, 一吻而起。
萧琰气得抬手掐她脖子,这还能不能正经说话了!
脚一抬,狠踹了过去。
李毓祯小腿承了这一击,顺势松臂后退一步,眸子很无辜的看她,“依那时的我,就是这样,想要就得到。悦之,你不是喜欢我这样么?”
萧琰觉得必须拔刀!
这得多歪曲她的意思啊!
她气得飞眉瞪眼的,李毓祯看她却是爱极了,却不想太惹恼了她,柔声细语道:“原来是我理解错了。悦之,你别恼。”
萧琰的手僵在刀柄上,被她这柔语笑靥的一说,她这刀还拔得出来?
她只觉心里闷口血,吐也吐不出。
李毓祯伸手拉她,声音宽和又柔软的,“悦之——”
萧琰脑门筋跳,听这语气,倒似自己无理取闹,翻了下眼咽下那口闷气,一甩手往前走了。
李毓祯只觉唇上仍留着她的触感,心里柔藻缠绕,笑意旖旎,抬步跟上了她,和她隔着半步的距离,并肩往南走,神情一敛又很正经的和她说起元正七日节庆宫中宫外的安排。
萧琰一边听,一边心忖母亲约她这几日再见面,她要回去看看大伯父他们怎么安排才能确定。今天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她心里积了很多的疑问,总要寻个清静又合适的时间,与母亲长谈一次。
两人一路出了桓门。
安叶禧和萧季思已经得了通传,在东路外院的檐子门下候着了。
萧琰领着他二人从东角门出了公主府,她可不愿李毓祯送她出正门引得门口的金吾卫注目,尽管来时已经够注目了。她心里叹口气,觉得好生头疼,母亲住在这边,她想和李毓祯减少来往,让她用时间冷静感情都不行了。唉!以后还有得磨。她心里又叹口气。
李毓祯立在东角门内,目送萧琰骑马出了坊府门,这才转身,又回了北曲。
日头西斜,映在玉照院的浅碧色琉璃瓦上,光晕柔和,檐下一排排风铃被腊月北风吹得叮咚作响,发出有节奏的悦耳声音,和着廊下翠鸟的啾啾声,动中又衬出静。四名侍女垂手立在庑廊下,远远见到公主进来,立即屈身行礼,一名侍女通禀进去。
讌息室内静寂无声,缠枝花纹香筒内瑞脑香吐芬,李翊浵倚在花鸟插屏的壶门榻上,柔若无骨的手里握着一只两寸宽的温润玉牌,金丝编织的吊绳从白皙的指间垂了下来。
李毓祯进来向她行了礼,“姑母。”
“坐。”她眼皮撩了下。
李毓祯隔着榻几坐到姑母对面。
侍女上了茶,李翊浵眸子一扫,四名侍女都行礼退了下去,合上紫檀雕花门。
屋内姑侄目光相对,俱是幽深。
李翊浵将手中玉牌递了过去。
李毓祯搁了茶盏,接过自己的命牌,放入紫服襟袋内。
李翊浵柔美玉白的手掌却还伸着,唇边似笑非笑,“她的呢?”
李毓祯笑了笑,“姑母是要代悦之要回去?”
她着重说了个“代”。
李翊浵一笑收手,玉臂娇懒的倚在凭几上,妩眉轻挑,“你给呢,我就收。你不给呢,是你和悦之的事。不过,迷梦会瑶台这个账怎么算?”她的女儿难道让人平白欺负了去?虽然没吃亏,但被迷倒燕合这个账还是要算。
李毓祯微敛了眸,“姑母说呢?”
“呵,记着罢。”李翊浵声音慢悠悠的,“以后……”
她笑了一声,垂下眼皮,沉默片刻,对侄女诚挚建议,“阿祯,你还是挥剑断了为好。悦之她……你也应该猜到一些,她的出生……不是偶然,有太多的谋划在内,墨门、道门、佛门,我们皇族,还有萧氏,都牵涉在内。如果你只是李氏的公主,我不会劝你,但你是大唐的帝皇。阿祯,你该知道,以悦之的性情,她不会跟大唐的帝皇在一起。”
她悠悠叹息一声,眸子变得幽邃,“更何况,你和她之间还横亘着,河西和萧氏,这是你和她之间的天堑。”
屋里静下来,李毓祯垂敛着眸,鼻端萦绕着瑞脑香清凉明净的香氛。
过了一会,她抬眸看向姑母,目光由沉幽转向明利,道:“悦之,不是萧氏的血脉吧?”
李翊浵眉挑一下,呵声一笑,“阿祯,这没有意义。无论萧靖西是不是悦之的生父,她都会视他如生父,视自己为萧氏的子孙。除非,萧氏不认她。但你觉得这可能么?萧氏若不认她,就不会这么苦心孤诣的培养她。你当讲武塔会随便让一个不是萧氏血脉的孩子进入?”
她纤白的玉指抚着凭几边缘的篆刻纹,“萧氏重血统,但也重情,重才。有血统无情者,还不如无血统的有情有才者,这个道理哪个世家不懂?但真正能做到的,也就寥寥几家罢了。”她手指在凭几上敲了敲,“墨尊将悦之教得重情,萧氏待她如宝,怎会将她推出去,便宜了咱们李氏?我知道,你和你阿公都起过心思,想在悦之血统上作文章,让她归李姓……”说着咯吱一笑,眸子戏谑看她,“不过,阿祯现在肯定怎么也不愿悦之姓李了。”
表妹变成了堂妹,两人这辈子便绝无可能。
李毓祯面容沉静,似乎完全不为姑母的调谑所动,声音也沉静的道:“诚如姑母所说,萧氏不会放弃她,悦之也绝不会归入李氏。我和阿公原先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想来阿公见过姑母后,也已经打消了这想法。”
李翊浵咯一声笑,凭几上的纤白玉手支着同样白皙的下颌,明媚的眼睛眨了眨,“其实悦之生父是谁,还真不知道。她的容貌像我多些,萧靖西和梵因,一个都不像。还是我这边的血统强大。”说着眉毛骄扬,咯咯的得意。
李毓祯:“……”
忽然庆幸萧琰是墨尊养大的,若是姑母教养她……心里寒了一下,还是别想象了。
她看着姑母的眼神挺无语:弄清楚女儿的生父这应该是很重要的吧?搁她姑母这就是无谓了。
李翊浵头侧着娇慵一笑,漫声道:“宝树是我生的,这不就够了。”
意思是“有母亲就行了,父亲是哪个重要么?”。
她这会倒是说“宝树”了,当着小狐狸一人,再遮掩就没意思了,都是聪明人,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
李毓祯语气凉凉的刺她姑母,“悦之的眼睛和您一样,杏核眼,纯黑瞳,但眸色应该更像圣梵因吧?澄净,剔透,不染污垢,佛曰:莲台琉璃净世界。”
李翊浵笑意敛了,轻哼一声,“那是功法的缘故。”才不愿承认女儿像梵因,像萧昡也不行。
“功法么,”李毓祯沉吟着,摇头道,“悦之修炼的不是佛门心法,可能是萧氏所创的源出道门的心法,但也很可能被墨尊修改过,加了墨门心法也不一定。”
墨门以剑道最著,但并不是只有剑道,武道都出自墨门。先秦时代,墨武的功法可是五花八门,与道门并称“中原武道二源”。以墨尊在武学上的精深宏大造诣,修改功法应该不是难事。她眸光幽邃的道:“修改的功法中也可能包含了佛门的心法。”
她在燕鸣河谷时曾经给萧琰内气灌顶助她突破,神识进入过她的经脉和丹田,加上后来的接触,对她的功法揣测了个五六分,如今她已能确定,萧琰修行的功法中必定是包含了墨、道、佛三家的传承心法。
她眸光幽敛。
这可不寻常,不同道统的传承心法是有相冲的,墨尊竟然能将它们相融!?还是说以三家心法为基础,创出的新功法?这更可怖了!
此且不提。
墨尊将这样的功法授给萧琰,是要培养出一个集众家之长的传人?
还是为了将来的……?
……
永兴坊萧府。
萧琰回到府中天色已近昏,换了身衣衫后就去见大伯父。
萧晀一身家居的竹青直裰,坐在书房中意态闲适,待萧琰见礼后,侍仆上茶退下,他温雅的声音笑道:“在公主府做客如何?”
萧琰目光澄澈,道:“伯父,我见到了母亲。”没有半分遮掩,声音清澈干净,神色坦然安静。
萧晀笑着赞道:“好孩子。”
这孩子胸襟明朗,心思纯正,有君子坦荡荡之质。
萧晀喜欢这样的后辈,在他看来,天资不够可以勤补拙,才学不足可博览群书,阅历浅薄可以增广,意志不坚可以磨炼,唯独这明朗坦荡的心性,不是勤奋读书、游历可以得来,它就像天然的晶玉,莹质自生,无论岁月风霜,都依然干净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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