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155:她! (第1/2页)
穿林绕石, 又走了一阵。
萧琰见李毓祯一直往北边的方向走, 忍不住问道:“她,……是不是还在北曲那边的府中?”
李毓祯回头看她, 点头道:“名义上是秦国公主府,那边还是十一姑母的。阿公只是找个名头,我这个名头很好用。”
萧琰明白。
以后李毓祯为帝, 秦国公主府就是她的潜邸, 她可以让它一直空着,或者建成宫外别苑,也不会有谏官谏她这事。这些御赐宅子本就是皇室的产业, 赐来赐去都是皇室自个的事, 若是侵占民房或楼店务的房产那又是两说, 谏议院的谏官会精神抖擞的捋袖子跟皇帝陛下干架。
因这个话头,李毓祯说起长乐嘉庆公主的事, 多数是圣人跟她闲聊时说的, 还有一些是父亲、叔祖们、王叔们、公主姑母们说的,除了圣人提起“神佑”就是一脸荡漾的“我家心肝宝宝”的样子, 以及父亲微笑略带无语的样子,其他人提起就是瞪眉瞋眼, 或咬牙切齿,或爱恨交加……
萧琰听得眼睛都不带眨,不知不觉, 就与李毓祯的距离挨得近了, 只隔了半步, 有时过阔廊湖轩时,便也并着肩了。
又过了十亩栽种菊花芍药牡丹海棠各色花卉的花圃。这个时节除了寒菊开放外,其他花都在越冬期。但每种花卉的圃径上都种着红叶海棠、金叶榆、紫叶李、茶条槭、紫叶矮樱这些天然彩叶树,原本寒冬腊月百花凋的花圃也是锦绣团簇的热烈。
“这里原是秦王.府的后花园。”李毓祯带着她从花圃中间的甬路过去,青石路两边一溜儿的矮松盆景。这条甬路的尽头,就是原秦王.府的北墙,也即东曲的秦国公主府到了尽头。
朱漆歇檐瓦的高墙上开着两扇朱漆大门,这里是秦王.府的后门,隔着宽阔的曲街,对面就是原长乐嘉庆公主府的南墙,如今两曲合并,这道后府门当然封了,改成了秦国公主府东府和北府的过道门,暗底里仍是两府的府界。
虚掩的朱门两边各立着一名圆领窄袖皮袍戴无翅幞头的横刀侍卫,身形高大挺拔,远远看着就很英武。
萧琰步子一顿,落在李毓祯身后两步而行。
两名侍卫利落打开大门,行礼恭敬称道:“殿下。”
李毓祯过了门又回头等萧琰。
两名侍卫暗感诧异,不由微微抬目。
眼神就怔着了。
李毓祯薄凉眸子扫过去,两侍卫一噤凛然低头,心里忍不住好奇,这是哪家郎君?长得真是……让他们确定自己喜欢女郎的人心口都怦然了一下,心中嘀咕着长安美郎榜上前几名的郎君,好像都不是;莫非是新进京的郎君?不知哪家的?难道是慕容家?……
萧琰跨过府门,便见两府之间的曲街已经在东西两端砌墙堵上了,夹墙道便植成了苗圃。圃内种的都是常绿矮树,叶片染了风霜更见苍绿,没有萧索。
过完青石甬路,对面已经打开的朱漆门内也是两名侍卫,向李毓祯恭谨的行礼;萧琰经过时两人目光都没抬一下,能让这位殿下停步回身等待的,他们可不敢抬目窥看。
萧琰跨入这道“长乐嘉庆公主府的后门”,她已经安静的心口又有些怦怦起来。
她随着李毓祯穿道过廊,发现这边府中的景致和东曲那边有些不同,这边更秀致一些,也更多一些奇巧心思,比如两道半月池隔一道镂空为“日”的石壁,从一池引竹吸水流落另一池,据说是夏日弹琴歇凉的地方,一池曰“洗日”,一池曰“溅明”——萧琰噗一声笑,日落到月池中,可不就溅出一个明了!这是一语双关,不,还不止,洗心见明?……
又有其色斑似虎皮的石头堆垒为山,虎皮山上植雅兰——萧琰又噗一声笑,想到沈清猗的小名就是“文茵”,本义就是虎皮,引申是寓意文采,暗忖设计这山的,是不是也存了调侃之意,坐着虎皮挥文采?
又见名曰“澄空见性堂”的,其实是玻璃房内种花,所谓见性观色哈哈,萧琰觉得高僧要默然……
又有音廊,廊沿下悬着各色精巧铃铛,材质不一,大小不一,高低不一,风一过,便成曲调,不同的风向,便成不同的曲调。
此时廊上立着一位女子。
不,不是一位女子。
她的左右身侧和身后,还娉婷立着十一二名锦裘襦裙的女子,各个华衣精致,巧髻秀鬟,金玉步摇琉璃簪子珊瑚结钗等头饰也都精巧引人眼目。
但这些美丽女子,这些精致华曜,都没有入萧琰的眼。
她的眼中只看进这一个女子。
她周边之所有,包括这奇巧的音廊,和音廊外的奇景、美石、花树,都成了背景,和廊内华美妩媚清丽的侍女们一道,如众星拱月般烘托着这个女子的绝色。
不,没有她们,她同样绝色!
她黑亮丝滑的头发只梳了个简单的反绾髻,一条白色丝带随意的挽了一股,任它半偏的悬着。头上没有任何金玉簪钗步摇之类,只因那缕秀发随意一挽,就能将人的心缠成绕指柔般,什么发饰在上面都是多余。她身上也只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雪白长裙,外披一件雪狐氅,通身的雪白,却穿出了世上最妖娆的颜色。
萧琰从来没想过,白色能穿成这样,不是如霜如雪,高洁素净。
而是宛若四季绚丽,浮光掠影,春日的新绿娇媚,夏日的金红明艳,秋日的高蓝深邃,冬日的雪白清远,诸多色彩,都蕴于画圣饱满深情的笔调中晕染出世间的绚丽……只是,这千般颜色万种风致,都描摹不出她微笑看向她的眼神。
萧琰的心跳刹那间停止。
她的呼吸停顿。
眼眶莫名的热涩,又漪出莫名欢喜,还有复杂的说不清的感情。
这是“她”!
她的母亲!
在没见到她之前,她曾经根据听过的看过的在心中描摹,试图想象出“她”是什么样的人;真的看到她时,却才发觉,那些想象都无法描摹她,也都没有意义。
“她”不是活在别人的想象里,不管别人怎么描摹她,怎么想象她,怎么看待她,“她”都是她,只是她,就是她。
萧琰喉咙口滚动着却两字,却没叫出来,只是伫立在碎瓷铺成的乐游图曲径道上,怔怔的看着她。
李毓祯回头看她一眼,又向前行得几步,远远向那廊上女子行礼一笑,说道:“阿祯见过姑母。”又回眼对萧琰一笑,笑容极昳丽,“悦之,被姑母的容色惊艳了?我觉得还是你最漂亮了!”说着向她招了下手,亲昵的道,“别呆了,快过来。”
萧琰没想到她当着母亲说“我觉得你最漂亮”,心中生窘,颜面发烫,赶紧拔步上前,心想李毓祯真是睁眼说瞎话,论五官漂亮,她或许跟母亲差不多,但论那种万般言语都无法描述的多姿情致,她却是赶不上母亲一分的。
李毓祯回身等着她,伸出手牵了她的手。
萧琰这次没避开,在母亲眼前,不好对李毓祯甩脸,只得由她牵手到了廊下。
侍女从音廊两侧的侍道过来,递上两双皮面夹绵的船式木屐。
两人脱靴换上木屐,踩着木阶上了音廊。
廊道是各种不同木质的横木铺成,质不同,长短不一,厚薄不一,错落布列。两人木屐底有四颗竖齿,踩在这些音木上发出不同音调的声音,清脆,低哑,明亮,暗沉,高亢,沉浑,铿锵,柔长……
李毓祯走萧琰前面,两人同时落足,踏在不同的音木上,高低音相和,清亮中有着绵软,柔和中有着悠长,沉浑中有着空灵,高亢中有着低廻……侍女们不由流露出惊诧神色,头回走音廊的,很难踏出这般默契的音律啊。
李翊浵微微偏了头,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眸中流露出感兴味的神色。
侍女们没看出来,她却看出来了:昭华每一步都是算准了阿悦的步子落下,她在配合阿悦。
那对秋水眸之上,秀若远山色的眉毛细微挑了一下:昭华对阿悦有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