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132:断情 (第2/2页)
李毓祯眸子看向池中,想起池中时的情景,唇边又漾出笑意。
她故意与萧琰那般亲密接触,既是想诱惑她,也是看她对自己的身体接触是否有排斥,萧琰的反应让她暗喜,虽然她没有为自己魅人的体态所迷,却是欣赏喜欢的,这让李毓祯决定了“迷梦会瑶台”。如果萧琰在池中流露出哪怕一丝的排斥,她都得花费心思让她先习惯自己的碰触,不过李毓祯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她对自己很自信。
萧琰清醒后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没有因为与她身体交欢而显露出厌恶或恶心,而是对被迷的愤怒,还有,痛意。
她对她动情——让她猝不及防,然而转瞬,她就下了决断。
割袍断义,就是断情:断同伴之情,也是断她对她的情爱之心。
李毓祯心口一痛,手指不由攥紧了玉牌。
萧琰不在意这场欢事,可是她在意,这不是一场欢事,是她将自己的人生与另一个人的人生捆缚在一起的交付——萧悦之,你如何能得脱?
你的人生必须与我一起!
李毓祯望着浴池的清波,微带薄凉的眼眸已经变得幽深。
河西,兰陵,萧氏……
她的唇紧抿,下巴的弧线因为抿唇的动作而绷得坚直,白皙劲道的手指微微松开又猛地合拢,将萧琰的字牌紧紧攥在掌心中,掌背凸起两道纤细微青的血管。
“萧琰!”她眸光锐利坚毅,你是我的。
她又嫣然一笑,当然,我也是你的。
李毓祯曼长的身躯陡然锐拔如剑,那突如而来的气势让连城不由后退一步,嘴巴微张:公主这是咋了?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温柔缱绻的思怀模样,怎么就突然好像要进入“以战淬道”了?
李毓祯挑眉一笑,修长眉下一双眼睛灼灼生辉,抬手将萧琰的命牌挂在自己脖颈上。系绳是她用纯金抽丝的金线编织成绳,系上脖子后,她打了个死结。
吊绳不长,命牌就贴在她的两根锁骨窝处,要将玉牌取下,必得用指力掐断金绳,因为绳结已经被她用指力揉成一体了。
她理好衣衫前襟,想到自己的命牌也贴在萧琰心窝处,心口就不由热了。
但萧悦之那个没良心的,没准会将她的命牌摘了,不知藏哪个箱子底。
李毓祯想到这里,就磨牙。
但转瞬她又笑了。
萧悦之,不会。
……
营帐内的香炉中炙了一小片沉水香,散发出幽淡沉谧的香气。
萧琰的心情很不好,吃青稞团子都当是咬李毓祯,一气咬了三个,喝了一杯羊乳,就算抵了午晚二食。
安叶禧不知道她两餐都未吃,还以为这是夜点,心里嘀咕:副营晚归营挨了罚,按说心情不好,怎的倒有胃口吃夜点了?
虽然她很好奇一向严守军纪的副营为什么破天荒的误了归营时间,但她没敢问,也不敢嬉闹,只是暗中嘀咕,总觉得副营今晚特别好看啊,就好像是……果子成熟了,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哦不对,是迷人的成熟魅力!她看了两眼就有些脸热心跳的,若不是萧琰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她早就扑上去了,勾搭不了也能挨蹭两下呀。
用完饭食,萧琰开始写晚归营的检讨书,端正态度,严肃反省,边写边在心里将李毓祯切了十七八刀。
安叶禧只觉得萧琰落笔如刀,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下,心里祈祷副营还是赶紧恢复正常吧,这个样子……让人毛毛的啊。
……
写完检讨后洗漱,萧琰打发安叶禧回了副帐,立即起身解衣袍。她要将属于李毓祯的衣衫袜全部换下来,然后震碎成灰埋地下——既然既然割袍断义了,从此成陌路,那就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脱了外袍,足袜,里裤,又脱亵裤。
她当然不信李毓祯说的,给她换的亵裤是她穿过一次的,李毓祯再掉节操也没掉这份上,必定是经过了一次水洗的新裤。
换好裤子,萧琰再除身上的内衫,当她解下内衫襟扣,看见悬在锁骨下方的那方玉牌,脸色刷地变了。
伸手捏着那个篆刻着“昭华”的玉牌,她咬牙切齿。
“李毓祯!”
皇族字牌只刻字不刻姓,昭华,这是李毓祯的字牌。
萧琰只觉肝痛,是怒痛,也是害怕:这是李毓祯的命牌啊!虽然不是真正的命,但它有着寓示意义,也许上面还沾染了主人的气运,或者与主人的气运有一丝关联——所以字牌才会在私下称为“命牌”,除了父母外,根本不会将自己的字牌给别人收着。
萧琰气得咬牙,这是你的命牌,给我这做什么!
忍不住又骂了李毓祯一声“混蛋”。
她是太子嫡长女,不出意外就是大唐帝国未来的皇帝,这命牌怎么能乱给人!如果落到巫咒手中,是能拿来施咒的;掉了毁了,恐怕都有影响……字牌与气运究竟有没有关联,萧琰是不怎么信的,但若是李毓祯,萧琰只能选择“尽信”。
——万一丢了毁了会有事呢?
萧琰气得又咬一下牙,,手指攥着命牌往下一扯。
吊绳是用纯金抽丝编织成的,甚是结实,她一扯没用内力,当然扯不落。她这一扯也只是验证,绳带勒入她后颈,不用摸、看,那平滑的触觉已告诉她打结处是被李毓祯用指力给揉成一体了。
这绳圈还很小,过不了她的头,要取下只能用指力掐断金绳。
萧琰气哼一声,手指掐着金绳,内力聚于指尖时却犹豫了,抿着唇神色变幻,终是松了手,眼中流露出无奈——这是李毓祯的命牌,别说收箱子里,就是放内衫袋里她也不放心,万一出个意外丢了呢?只有戴颈上最安全,除非她被人砍头了,不然这命牌都会好好的。
萧琰气得牙痒痒的,觉得李毓祯太狡猾了,还算计她的不忍。
转念又叹口气,不管有没有算计,这家伙肯定是被情意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
萧琰真想将她揪过来痛揍一顿,以手掩额,只觉头痛。
她气一阵,又愁一阵,打定主意去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还玉牌给她,然后要回自己的字牌。
李毓祯的字牌在她这里,她的字牌必定在李毓祯那里了。
如果她不还……萧琰目光呆了下,这事李毓祯真做得出来。
算了,万一要不回,李毓祯拿着就拿着吧,反正她还了李毓祯的字牌后,她们就不会有瓜葛。
这般想着又难过,明明是同伴,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情爱害人啊。
她痛心疾首,捶了下榻,深觉李毓祯是蒙了头。
“唉!”她叹口气倒在榻上。
手按在额上,头痛又烦恼。
李毓祯不会放手。
萧琰这时后悔了,她当时在殿内应该更决绝一些,让李毓祯认为“她深恨此事从此与她决裂!”
可是那一刀,是李毓祯自己握着戳下去,刀锋洞胸破背而出——下手可真狠!萧琰握刀的手都微颤了一下,想都没想,就迅速拔刀而起。但拔刀而出的那一瞬她就后悔了:要决裂怎么能心软?
她正想着再戳一刀,便见李毓祯含笑又蕴着温柔情意的眼神,心头一梗,真想掐她脖子让她赶紧清醒,但这一刀也捅不下去了。她握刀的手攥起青筋,一刀斩下,斩落她衫角,从此“割袍断义”!
但现在能算割袍断义?
萧琰掐着命牌上的那两字,就想像是掐李毓祯的脖子。
想起李毓祯那句“不许不想我”,她就觉得心梗。
这回真是不能不想她了。
命牌天天挂自己脖子上,能不想她么?——不对,是骂她。
李毓祯,你行。
萧琰气得捶了下榻,“腾”地坐起身,将玉牌上的两字戳了又戳。又“砰”地倒在榻上,两眼无神,呆怔好一阵。脑袋又空空的,什么也想不了。半晌,她闭上眼睛,默默念道: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她睁开眼睛,烦乱的心绪已经平静,眼睛清明而坚定,坐起身,对着字牌上的“昭华”说道:
“烦恼妄想,忧苦身心。昭华表姊,由来情字最伤人,纠缠折磨,就成了咱们的劫数。不是说大道就要避情避爱,但咱们不行呀:你姓李,我姓萧,咱俩要是在一起了,那就得闹翻天了,情缘也会成孽缘。
“……若为同伴,则情谊坦荡洒脱;若陷情爱,则生贪求,既生贪求,便成烦恼。佛曰: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道心陷于忧苦之中,又何得洒脱清静呢?到时你我陷于家族与爱人之间,就是两难,要断,也不是说断就能断了,纠缠折磨无绝期,情爱就成情劫了。昭华表姊,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若纠葛于情爱,恰如蔓生的藤萝,枝枝蔓蔓的,何以锋锐前行呢?昭华表姊,你是你是剑修,剑道应该一往无前,趁着情不深,赶紧挥剑断情吧!”
萧琰叹口气。
“你瞧,我都没跟你计较你用药酒迷了我后这样那样——好吧,我也对你这样那样了……不对,那是你算计我的,还是你的错!你看我对你多好,做出这种事我都没跟你计较,就戳了你一刀——还是你自己戳的,想让我心软……总之,你赶紧清醒,放下我吧……这样咱们还能做……”
她忽地顿口,眸子像凝固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