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068:夜入 (第1/2页)
萧昡脱履入内, 室内没有坐榻,只有茵席,盘坐着一位颌下垂髯的老者,烛光下皮肤白皙光滑, 看起来与萧昡的年纪差不多,实际已经六十有五了。
这是萧昡的四堂叔萧勰,洞真境大圆满巅峰,除了几位隐居不问世事的祖辈外, 这位就是兰陵萧氏镇族第一高手。
萧勰看了他一眼。
萧昡知道这位四堂叔不喜欢啰嗦,行礼后直接道:“清川郡主突破洞真境了, 兵部下了践习令, 目前正在威胜军。”
萧勰咦了一声,“她才多大啊,十八、十九?”
萧昡道:“今年二月满十九。”
萧勰感叹, “真是长江后浪啊……”垂眉想了会,道, “萧九, 萧十一。”
萧九是萧昡的堂叔萧畴,洞真境后期。
萧十一是另一支的堂叔萧简, 洞真境中期。
萧昡松了口气, 道:“是。”
——清川郡主在河西道践习期间便由这两位洞真境的堂叔暗中护着了。
那位郡主的身边肯定有洞真境后期的隐卫,但那是皇族的隐卫, 不是萧氏的。要保证清川郡主在河西的人身安全, 先前派过去的五位登极境大圆满就不够分量了。
“还有事?”萧勰看他。
萧昡唇边溢出笑容, “阿琰突破登极境了。”
萧勰眉毛一抖,似乎是意料中的事,欣慰中眼神又有些复杂,微叹道:“这孩子天赋越好,却也……”
他还记得十五年前已经是洞真境大圆满巅峰的三叔父萧崇在那人一招之下吐血败退,却也因此领悟先天契机,闭关五年后突破跨入后天宗师梦寐以求的先天境,但三叔父却说再与那位交手,他仍不是一招之敌。萧山深谷中隐居的那位嫡支堂伯也传来了告诫,长老堂不得轻易与清宁院那位交恶。萧勰不知道族中“云端”与那位达成了什么默契,但必定是与那个孩子有关。
如今萧琰的武道天赋渐渐展露,这也证实了萧勰心底的猜测,那位就是冲着萧琰而来。
十七,会不会就是萧氏那位入道疯癫望见时空星河的祖辈留下的“萧氏契机,十七长天”中的“十七”?
萧勰垂眉一阵,说道:“这是好事。”
又问起萧琰晋阶的情形,得知清川郡主援手,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也是好事。”
萧昡沉着眉出了竹楼,经过宗庙广场时,他伫立了一会,想着四叔父说的那句“这也是好事”,他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四叔父这话的意思是……那个“有可能的契机”吗?
真的应在阿琰这里吗?
比起承担萧氏命运的重责,他更希望他的女儿喜悦一生。
萧昡锐利的目光刺入夜空,无论如何,他的女儿他会护着!
……
威州。
萧琰次日陪四哥去巡军后,回来就闭关了。
因为她晋入登极境的境界还是不稳,清川郡主灌入她体内的内气精元固然帮助她冲破了壁障,但终归不是自己的精元,在丹田内便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股内元,她不得不花大力气去一点点炼化这些通过外力捷径得来的内元。
萧琰闭关两日后,乐山居传出“郡主伤势已复原六七成”的消息。
当日申时,萧琮和韦蕴从军营回来后,就分别接到清川郡主传见。萧琮带了两名侍卫前往,在乐山居外面遇见韦蕴父子,互相行礼后,便一起随迎门侍卫进入前院厅堂。
厅堂北面去了几案,置了一张插屏榻,屏上绣着长安牡丹,精湛传神,重瓣盛开层层可见,天香国色宛若真景,似乎连牡丹的馥郁香气都能闻到。清川郡主穿了件浅紫色大袖衫,内着绛紫襦裙,明黄束腰,背靠隐囊坐在榻上,脸色还有些重伤后初愈的苍白,唇色也显得略淡,但满屏国色的牡丹在她略苍白的容色下却成为了陪衬。
这是萧琮第一次与清川郡主见面。
她的容貌明朗大气,若日华燿燿,流霞光景,但看见她时,往往不是注意她的长相,而是她的气势,仿佛擎天之剑立于眼前,威压,锋锐,凛冽,让人不由自主就生出慑服之心。
萧琮心中暗惊,这是她自身的气度,还是晋入宗师境的气势?他宁愿相信是后一种。
韦蕴和韦应周父子没有丝毫诧然神色,想当初这位郡主在重伤后的锋锐之气更利,简直有刺伤人双目的感觉,应该是身受重伤杀气不能收敛之故,如今这种气势已经是沉敛了。
三人向她行礼。
大唐帝国的郡主是从一品,位于从三品的国公世子和归德将军之上。
行完礼后落座,探望寒暄之后,韦蕴说道:“兵部已经下达了郡主在河西的践习令,大都督府发了令函至威胜军,考虑到郡主就在威胜军,故就近开始,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清川郡主道:“如此甚好,就近便利。吾明日起便入军中,韦将军安排了什么职务?”
韦蕴笑容俊雅,“点检参军,郡主以为可否?”
点检参军是一个巡检校阅职,没有带兵实权,职责是巡视军营、武备、马匹、士兵操练等,直接向军主负责。
清川郡主一笑,道:“韦将军安排甚妥。”
这个职位对于军中践习来讲,是个很合适的职务,可以很快的熟悉威胜军的军务,而且有巡查军事的权利,韦蕴如此安排,要么是胸怀坦荡,要么是威胜军不惧她查。
她转目看向萧琮,说道:“正巧世子也在此巡军,吾便与世子一道了。”
萧琮也笑,“琮荣幸之至。”
这两人的笑容都很真诚,韦应周心道:一个两个都会作样。
韦蕴便说起威胜军的军务,诸职军官,清川郡主只是含笑听着,很少问话,似乎是对韦蕴的信任,又似乎是对军务和将佐官员不愿太多干涉的样子,这姿态却让萧琮更生警惕。
说完军务已近酉时,见郡主并无其他问话的意思,韦蕴便知机告辞,偕儿子离去。留下萧琮与清川郡主单独叙话。
之前是官面文章,这会就是亲戚间的相处了。
清川郡主神态随和,含笑亲切道:“今见琮表兄清健,显见陈疾尽去,真是令人高兴。”
萧琮容笑温雅,“多谢郡主关心。”
清川郡主又问起长宁长公主和安平公主:“大姑祖母、三姑母可安好?”
萧琮道:“祖母喜清静,饮食也尚清淡,起居规律,家医每旬都有请脉,身体精神都还健旺。母亲性喜热闹,闲时常邀人逛园子,打马球,或出外游玩,或是在府中听说唱看戏,身体也很好。”
清川郡主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毓祯此次来河西,必要去探望大姑祖母和三姑母。”
萧琮也带了几分真心道:“祖母和母亲知道郡主探望,也定然高兴。”
清川郡主又问候梁国公,跟着又提起沈清猗,笑道:“还未见过表嫂,毓祯明日上门造访。”
萧琮立即道:“不敢。应是琮偕阿沈前来拜望郡主才是。”
“如此毓祯明晚设便宴,借将军府之地招待表兄表嫂。”
萧琮拱手道:“多谢。”心里庆幸萧琰闭关,否则明晚必得来了。
直到萧琮起身告辞,清川郡主也未提起萧琰,这让萧琮暗松口气,心想自己大概是多虑了。
……
晚上有月,将知仁苑的林木映上了一层清辉,持槊军士来回巡逻,却无人注意到一缕清风拂过,四月的威州气候还算仲春,晚上有凉风是正常的。
萧琰在入定中忽然睁开眼睛,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从炼化精元的忘我中清醒过来。
月光透过窗绡朦胧印入室内,隐约可见榻前一道人影,背着月光而立,修身直裾,显得身长又衬出曲线,意态闲雅又有着隐约威仪和如剑锋锐。
这种锋锐她印象深刻,还没看清容貌,就已惊讶叫出,“郡主?”
“要叫表姊哦。”清川郡主轻笑着,白色罗袜无声的踏着铺在木地板上的白苇席,走近萧琰的床榻前,随意又自在的坐下,仿佛这是她的床榻一般。
屋内只有朦朦月光,但以萧琰的目力还是能看清楚她的脸。
清川郡主没有戴面具,明朗大气的容貌即使在清蒙的月色下也显得光华明丽如国色牡丹,薄冰质的眼眸却因月色朦胧,如蒙上一层轻纱让人觉得柔和。
萧琰嘴唇动了动,只觉那声“表姊”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来,她又不是安平公主所出,并不愿意认皇家亲戚。“郡主,有事?”她的话显得客气疏离,心里记着兄嫂让她避着清川郡主,所以还是保持距离好吧。
清川郡主却没有和她保持距离的意思,手臂一伸便揽在她肩上,两人身体之间已无距离。萧琰皱了下眉,她并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这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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