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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久别重逢

  第252章 久别重逢 (第2/2页)
  
  “后来呢?”
  
  贝利西亚呼出一口烟。
  
  “记得那个倒霉的富商吗,”她挑挑眉毛,“绑架加撕票,在别地儿不清楚,但在翡翠城,这事儿犯了大忌。”
  
  当然,忌的不是绑架。
  
  贝利西亚扯扯嘴。
  
  而是富商。
  
  绑架?这可是大事。
  
  绑架富商?哇,不得了了!这可是动摇星辰王国立国之基,有损南岸领全领荣誉声望,有违公爵大人执政方针,影响翡翠城立城之本和生死存亡的根本大事啊!
  
  毕竟富商无小事啊!
  
  “听说是老公爵亲自发了话,翡翠城全城戒严,翡翠军团和警戒官们穷追不舍,盖瑞和他的人没得法子,只能东逃西窜。”
  
  贝利西亚不屑地撇撇嘴:
  
  “直到他们被血瓶帮找到,折磨至死,最后一个不落,去公海上旅游了。”
  
  听说去的地方还不少,每人平均去了四五个地方。
  
  “是他们被血瓶帮找到,”洛桑二世意识到其中的蹊跷,忍不住开口,“还是你把他们暴露给了血瓶帮?”
  
  贝利西亚轻哼一声:
  
  “有区别吗?”
  
  她重重地抽了一口烟,直到受不住,连连呛咳。
  
  “但这一次,我就没那么幸运了。”
  
  女人目光凝固。
  
  “摆脱盖瑞之前,我尽力消灭了一切线索,但血瓶帮,他们还是抓住了我。”
  
  贝利西亚缓缓伸手,把所剩无几的烟卷按熄在地上,来回揉搓:
  
  “把我送到了他的面前。”
  
  她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唯独这次,这次遇到的那个男人,这个新老大,他跟之前的不一样,他没有碰我,甚至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贝利西亚哼了一声,似有不屑,也带着恨意。
  
  “他只是说,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些东西,一些普通情妇所没有的东西。”
  
  她的呼吸渐渐加速:
  
  “他逼问我,是要继续这样东倚西靠,把生计拴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日子,还是发挥我的才能……”
  
  洛桑二世睁开眼睛,其中尽是冷意:
  
  “特恩布尔。”
  
  贝利西亚轻哼一声,点头承认。
  
  “那是我和老帮主,不,老壁灯的第一次见面。”
  
  她眼神重新变得死水一潭。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他的婊子。”
  
  一个真正的婊子。
  
  他的工具。
  
  他的武器。
  
  “就这样,我改换身份,发挥特长:大兵哥,商人,船主,警戒官,乃至对特恩布尔有威胁的血瓶帮同僚……从矢志报恩的乡下姑娘,到清丽脱俗的落难小姐,乃至人生失意的舞台演员,各种剧本我都演过,为特恩布尔刺探情报,拉拢盟友,打击敌人甚至自己人。”
  
  听到这里,洛桑二世不由注意到:
  
  贝利西亚的脸上已经很久没出现笑容了。
  
  “直到某一天,我又见到了另一个男人。”
  
  她抬起头。
  
  “索纳·凯文迪尔。”
  
  洛桑二世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
  
  “他就那样,姿势淡然地坐在华贵的茶桌旁,礼貌又尊重地请我坐下,问我可否赏脸跟他共进晚餐,顺便聊聊特恩布尔帮主的忠诚问题。”
  
  贝利西亚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夸张到失真的笑容:
  
  “不愧是天生贵胄出身名门的大人物,堂堂拱海城主,他的一举一动高贵优雅,一言一词善解人意,简直比那猪猡祭司的笑容,还要温暖人心。”
  
  女人幽幽开口,其中隐藏难以察觉的怨毒:
  
  “当然咯,直到他也不明不白地死在刺客手里。”
  
  话音落下,她的肩膀开始抖动。
  
  起初,洛桑二世以为她在啜泣。
  
  但他很快发现,对方在笑。
  
  止不住地笑。
  
  “哈哈哈哈哈哈……”
  
  贝利西亚捂着肩膀,嘴角弧度夸张,发出寒彻骨髓的诡异笑声:
  
  “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地牢里,洛桑二世却只觉得心情沉重。
  
  他在笑声中沉默了许久。
  
  “对不起。”
  
  直到贝利西亚笑得口干舌燥,地牢里重归寂静,杀手方才缓缓开口:
  
  “但我,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告诉我的这个故事,这些经历,它们是不是真的。”
  
  贝利西亚冷哼一声:
  
  “因为这些经历都太巧合了,对么?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愣是没碰上什么好人?”
  
  洛桑二世皱起眉头:“不,我只是……”
  
  “你不相信其中的逻辑,那自然就是假的,是我瞎编的咯。”
  
  贝利西亚毫不在意地撇头:
  
  “相信你想相信的就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贝利西亚……”
  
  “但按照你的说法,我也在所谓的‘牢笼’里。”
  
  女人打断了他,冷冷道:
  
  “从一开始,我自一个男人再到下一个男人手里,再怎么姿势漂亮的挣扎,我都在牢笼里。”
  
  洛桑二世怔住了。
  
  “但记得,如果不是那一夜,不是那把你和老壁灯坑到吐血的一夜,老娘到现在都tm还是特恩布尔的婊子和玩物,被他拿捏着去诱惑勾引、监视对付各色各样的男人:富商,贪官,对手,乃至野心勃勃的毒贩手下,或者……”
  
  贝利西亚瞥了洛桑二世一眼。
  
  “杀人如麻的杀手。”
  
  杀手无言以对。
  
  “而如果不是每一次,每一次这该死的、逼着人发疯的命运杀到眼前的时候,老娘都绞尽脑汁,使尽浑身解数,用尽你看不上眼的姿态,九死一生地挣扎自救……”
  
  贝利西亚啧声摇头:
  
  “而你说那不重要?那毫无意义?怎么挣扎都没什么不同?你甚至还看不上老娘倚靠强权,‘讨回公道’的方式,嫌弃我姿势难看?”
  
  望着表情凝重的杀手,贝利西亚又笑了。
  
  “亲爱的,卧槽泥马勒戈壁啊。”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难听的话。
  
  “至于说我这条路的终点在哪里,是不是还要依靠下一个男人,或者这样姿态难看的挣扎,究竟能不能挣破所谓的牢笼……”
  
  贝利西亚冷笑着。
  
  “亲爱的,我一路走来,奋力挣扎,”她摇摇头,“可从来不为什么狗屁牢笼。”
  
  洛桑二世没有说话。
  
  “跟你不同,洛桑二世,或者煞笔杀手,煞笔侍从,你被困在过去,眼里只看得见牢笼……”
  
  贝利西亚收起笑容。
  
  “你逃避了属于你的战斗。”
  
  贝利西亚目光如刀:
  
  “而我抓住了它。”
  
  面对女人的冷酷,洛桑二世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避开对方满布侵略性的目光,垂下眼神。
  
  “我和你,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不是么?”
  
  贝利西亚站起身来,不屑轻哼。
  
  “你的挣扎,你的奋斗,”洛桑二世深吸一口气,“跟我的挣扎,跟我在三段人生里的挣扎……”
  
  他咬牙道:
  
  “也从来不是一回事。”
  
  贝利西亚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冷冷地注视着他。
  
  洛桑二世也没有回避,只是固执地回望她。
  
  仿佛这一刻,才是两人在多年之后,最真诚的久别重逢。
  
  直到贝利西亚勾起嘴角。
  
  “有一天,当年救济院的老嬷嬷找到了我——她不知怎么认出了我。”
  
  哪怕女孩儿已死,婊子复生。
  
  哪怕老娘早已面目全非。
  
  “老嬷嬷……”洛桑二世皱起眉头。
  
  “救了我又放了我的那位,”贝利西亚不多做解释,“她已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女人眯起眼睛:
  
  “唯有一件事,她放心不下。”
  
  “什么事?”
  
  “当年我死了之后,那猪猡祭司被调走停职,但风头过去就复了职,仿佛人们忘了他做过什么。”
  
  或者说,不在乎他做过什么。
  
  毕竟,神殿培养一位合格的好祭司可不容易,不能被一些绯闻流言毁掉,对吧?
  
  “落日神殿和翡翠城,从上到下,都把这件事掩盖住,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什么?”洛桑二世呼吸加速。
  
  “是啊,更不幸的是,那头猪猡很快就要接任一城副主祭,还跟分区主祭有师生之谊,是各大家族的座上宾,日后若是运作得宜,甚至有可能成为教化万民的一方主祭——尤其是他从救济院做起,在神殿高层看来,这是从基层锻炼起来的难得人才。”
  
  贝利西亚不屑地道。
  
  再说了……
  
  风波之后,官复原职……
  
  这岂不正代表了这位祭司经受住了调查和考验,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还证明落日神殿行得正,坐得直,举贤无忌,不畏人言?
  
  至于落日祭司的队伍,更是一如既往,纯洁公正。
  
  结果都出来了,尘埃落定,难道你还要质疑神殿高层的决定不成?
  
  你tm算老几啊?
  
  是大主祭还是副主祭啊?
  
  贝利西亚一把按住左胸,呼吸急促。
  
  “嬷嬷试过了所有方法,匿名举报,求助上级,乃至不顾名誉大声疾呼,都没有用。”
  
  贝利西亚冷哼道:
  
  “甚至,那猪猡即将接任的修道院里,就有几个曾经被他糟蹋过的大修女,均是敢怒不敢言。”
  
  洛桑二世纹丝不动。
  
  “于是,在足足祈祷了几千几万次,却总是得不到女神的回应之后,老嬷嬷做出了决定……”
  
  贝利西亚目光复杂。
  
  一个对于嬷嬷自己而言,光是想想就罪孽深重,提出来更是有悖落日教诲,会让她身受神罚,永坠地狱的决定。
  
  “年轻时,嬷嬷没能保护住她的姑娘们。”
  
  “而现在,她就要死了。”
  
  贝利西亚摇摇头,咧开笑容:
  
  “她不想留下遗憾。”
  
  洛桑二世明白了什么,在感慨和惊讶中微微变色。
  
  “她是要……”
  
  “嬷嬷掏出她多年的积蓄——虽然也没有多少,还不如站街的钱多——找到了我。”
  
  贝利西亚轻声道。
  
  曾经,嬷嬷为了大局,隐忍沉默。
  
  现在,她悖逆信仰,以求赎罪。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也许是她看出来我路子野,终究没走上正行,又或者是她觉得我够脏了,应该不介意再干一次脏活儿?”
  
  贝利西亚讽刺道。
  
  “然而事关神殿和上层的贵人们,又有被通缉报复的后果和风险,整个翡翠城乃至南岸领都没有人敢接这趟活儿——光是问一问,都足以让北门桥最凶的毒贩捂耳避让。”
  
  贝利西亚的笑容消失了。
  
  但她必须做成。
  
  无论有多难。
  
  必须。
  
  “我别无他法,只能去找特恩布尔,而老壁灯回答说……”
  
  贝利西亚表情严肃:
  
  “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贝利西亚点点头:
  
  “老帮主告诉我,现在的翡翠城只有一个人,一个剑手,只有他敢接,也能接这样得罪无数,后患无穷,甚至干完要永世隐姓埋名藏头匿踪的活儿。”
  
  一个剑手。
  
  那个瞬间,洛桑二世想起了什么,浑身一颤!
  
  “对,只有他一人。”
  
  贝利西亚轻声重复道。
  
  【但是嘛,他搞骑士精神那一套搞了太久,迂腐又顽固,除了自卫和报仇之外,要他收钱杀人嘛……】
  
  贝利西亚凝望着神思不属的俘虏,想起当年特恩布尔意味深长的话:
  
  【除非,除非有人推他一把,丢掉框框架架,跨过最后一条线……】
  
  “就这样,特恩布尔牵了线,嬷嬷找到了那位剑手。”
  
  贝利西亚闭上眼睛,把老帮主的话赶出脑海:
  
  “嬷嬷没告诉我更多,她只说后者接下了活计,即便酬金微薄。”
  
  贝利西亚深吸一口气:
  
  “不止如此,甚至临走时,他还随手送了嬷嬷一瓶药,说那能——”
  
  “能治她的咳嗽。”
  
  洛桑二世打断了她。
  
  血族杀手面目呆怔地接过贝利西亚的话:
  
  “我对她说,那药,能让她……轻松点。”
  
  洛桑二世恍惚地动着嘴唇:
  
  “只要……把它融进血里。”
  
  就能活死人,肉白骨。
  
  疗愈那可怜老婆婆身上的绝症。
  
  贝利西亚笑了。
  
  “是啊,嬷嬷说,他那态度,就好像那瓶玩意儿啥也不是,随手丢了都成。”
  
  不知不觉中,洛桑二世表情悲戚,嘴唇颤抖。
  
  为什么?
  
  他怅惘地发问,望向地牢里没有尽头的漆黑。
  
  也望向旧日时光。
  
  为什么?
  
  “但嬷嬷到死都没用那瓶药——她认出来了,别忘了,她也曾是神殿的修女。”
  
  贝利西亚深吸一口气。
  
  “去世前,她把那枚无比珍贵的源血交给了我,”女人望着呆怔的杀手,语气难得地平静淡然,“让我找机会,物归原主。”
  
  【那孩子,比我这注定要下地狱的老婆子,更需要它。】
  
  贝利西亚缓缓蹲下,轻声开口:
  
  “至于那个祭司……”
  
  “死了。”
  
  洛桑二世想起来了什么,眼神迷茫:
  
  “我杀了他,我还……的时候。”
  
  在一个宴会上,从满满一队神殿保镖和守卫的保护之下。
  
  他浑身浴血,一身伤痛,险些被翡翠军团追上。
  
  因为不熟练,光是锁定目标就浪费了一小时。
  
  但他依旧成功了。
  
  他杀了他。
  
  杀了那祭司。
  
  洛桑二世闭上眼睛:
  
  “为了,为了……那老婆婆的酬金。”
  
  或者别的什么。
  
  贝利西亚笑了。
  
  笑容真挚而自然。
  
  “当年,狗牙博特死了之后,关于下一个目标,特恩布尔给了我一些选择,从高官到贵族,从巨富到大佬……”
  
  她扶上杀手的肩膀,柔声道:
  
  “但我知道我的选择。”
  
  哪怕只为了物归原主。
  
  想到那枚固态源血,洛桑二世思绪混乱,只觉得浑身无力。
  
  “我说过的,亲爱的,”贝利西亚叹息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是同样的人。”
  
  “因为你破损了。”
  
  洛桑二世闻言一颤。
  
  “就像我一样。”
  
  那一瞬间,地牢里的无边黑暗中,贝利西亚绽放出最温柔,也是最可人的笑容。
  
  一如当年。
  
  于是从那时起,翡翠城少了一位虔诚的嬷嬷。
  
  也少了一头肮脏的的猪猡。
  
  却多了一位冷血的杀手。
  
  以及一个狠毒的婊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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